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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句话出现特别频繁,把我都快看魔怔了:“她太年轻,不知道命运的礼物,已经暗中标好价格。”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它最开始火起来,是人们在网上讨论彩礼时用到了这句话。
当时这句话用得特别贴切。越是经济不好、重男轻女、教育水平不高的地区,彩礼越高。比如四个一线城市,不少人结婚甚至没有彩礼;但某个偏远的农村,反而会坚持要几十万。
而这些高价彩礼背后的代价,往往是女孩的不幸福。对方会觉得,自己是把女孩“买”下来了。
法官潘怀英曾办过一个案子,云南的一个母亲为了高彩礼,居然愿意把女儿嫁到偏远地区。
但女儿到了男方家里,却没有任何地位。她对丈夫不满,几次想逃走,被抓回来后就是一顿打。别人告诉她,再不服从丈夫,就会有杀身之祸。
有一天,她发现了丈夫愿意出高彩礼“买”她的原因,就是个阴谋。
2019年,早已从法院退休的我,来到金三角的大其力旅游。
我却这里意外遇见了22年前亲自审判的女毒贩朱玲。
朱玲当年就够奇特的。她一个中国女人,加入了贫弱的缅甸国国籍,又在缅甸丈夫指使下贩毒。
而我这次再见到的她,却受到了中国公安部的嘉奖,不仅在震惊中外的“湄公河惨案”中提供重要情报,还亲手把毒贩丈夫送进了监狱。
从贩毒到缉毒,从任人摆布到绝地反击,这女人一生的命运实在不简单。
朱玲这一生命运的源头,是从一桩婚事开始的。
她老家在云南边境县城沧源。不同于大多数佤族女人黑里透红的肤色,少女朱玲长得白净,秀气,如柳长发温柔地垂在肩头。
1993年,一位自称做珠宝生意的缅甸老板孟江来朱玲家提亲。
朱玲当年22岁,正值嫁人的年纪。沧源和缅北接壤,中缅通婚其实也很常见。
但少女朱玲的心里是不乐意的,眼前这个老板孟江都已经30多岁了,而且说是流行通婚,大多也是缅甸姑娘看上中国男人。当地多流传,中国男人有责任心又疼老婆。
中国姑娘嫁到缅北的则是少数。老板孟江要朱玲嫁去缅甸佤邦,那里的生活水平不及国内,缅北少数民族军阀又拥兵自重,局势动荡。朱玲没少听缅北人因战乱跑到中国投靠亲戚或朋友的事。
但是,朱玲的母亲却对这桩亲事心动了。
不仅因为孟江送上了不菲的彩礼,而是她希望女儿也许还能帮自己实现一个多年来的心愿。尤其她现在上了年纪,这件事在心里更“放不下”了——
她希望嫁到缅甸的女儿能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
那是40多年前,1950年1月,一支人数仅千余人、被打散的国民党残军不计一切向西南边陲逃命。
他们跨过国境线后,就在缅北成立了“中华民国复兴部队”。为扩充兵源,长官还发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军民联姻”运动。 “全军无论谁取了本地人做老婆,赏二十块大洋!”
这是要长期驻扎,伺机反攻大陆的架势。
第八军军长李弥奉蒋介石之命,收编各路武装,趁朝鲜战争爆发,解放军对西南边境布防不足,他一连夺下云南4个县城。
很快,李弥率领的5000多名士兵进攻了朱玲老家——沧源县,占领了大小街道。
但仅仅过了一个月,他就被解放军包围,不得不撤回缅甸。临走前,他趁乱在当地招兵买马,掳走男女青年。
当年,朱玲的母亲14岁。那天,她忽然惊恐地发现妹妹冯玉珍不见了。
她急得四处找人。后来,一位在山上躲士兵的老人告诉她,小玉珍在包谷地摘野菜、挖野果,一位持手枪的军官一把扛起她就跑了。
妹妹失踪后,家人痛苦不堪。这几十年,他们多次派人去找,却没有半点音讯。近年,朱玲母亲没事时总想,如果妹妹还活着,也该50多岁了。
得知这件陈年旧事后,孟江马上表态,“就是将缅北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冯玉珍”。
母亲心一软,朱玲就这么被嫁到了缅北。
新婚第一年,朱玲真在缅甸当阳见到了1951年进攻沧源的国军残部后代。
这些人始终对中国有感情,待中国友人特别客气。
朱玲从一个叫田盼国的老兵后代口中得知,当初从沧源抓走的女人的待遇不坏,如果相貌端庄,还会被长官包养。
“当时战事紧,各自为政,各占山头,你姨妈可能被长官或富商领走了。”田盼国推测,“之后可能去了仰光、曼谷,也可能去了台湾。”
总之,四十多年后要找人,两个字——“难呀”。
孟江让朱玲别泄气,又带她去了景栋、腊戌等地打听冯玉珍的下落。
那时孟江确实待朱玲不错。他在结婚当天就发过誓:老天让我拥有美丽的朱玲,我就要让她幸福一辈子,而且永远不愁花钱。
在佤邦住了一年后,孟江就为朱玲办了加入缅甸国籍的手续。
朱玲隐隐感到了不安。虽然她嫁到了缅甸,但孟江从没带她去领结婚证,也从不和她拍合照。
孟江却说,在缅北和男人同居就是夫妻,没必要拘泥形式。至于拍照,他推说自己长得丑,怕被人议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让朱玲伤心。
朱玲没再纠缠。可孟江的珠宝店、玉石厂朱玲从没去过,孟江也不带她去。她悄悄问当地华人,得到的答案不是说不知道,就是摇头。
其实,孟江不喜欢她私下随便与人来往,没法出门找姨妈的日子,她整天闷在家里无所事事,几乎与世隔绝。
放眼望去,与她同样沉寂的,只有向无尽远方蔓延的罂粟地。
那时的佤邦,鸦片种植面积一直维持在100万亩以上,超过缅甸总鸦片产量的80%,占金三角地区鸦片总产量的70%。
这些罂粟根深深扎进酸性土壤深处,拼命吸取养分,年年在烈阳下开出绚丽的花。这种花又红又艳,仿佛带着某种决绝。
时间一长,望着四周山脉高低起伏,她总觉得自己像被抛到了孤岛上。一座开满了罂粟的孤岛。
朱玲不止一次想过逃跑,但又怕被抓回来打个半死。加上还没有姨妈的线索,她也只能想想。
直到她无意中窥到了丈夫的真实一面,便再也不敢动逃跑的念头。
她经常被孟江带着去泰国谈生意,但很快,她发现边防警和丈夫很熟,不但不看他的证件,连朱玲的证件也不看,点点头就请她过境了。
真到了泰国,孟江又只让她呆在酒店里。这起初都让朱玲觉得丈夫很神秘,又神通广大。
那天,朱玲给丈夫洗衣服,在他腰包里发现了好几张身份证。孟江不仅有缅甸、泰国的身份证,还有老挝、越南、柬埔寨的。
做跨国生意有护照即可,要加入这么多国籍,办身份证有什么用?朱玲的疑虑又多了一分。
为试探孟江,朱玲有意问,也给我办个泰国身份证吧,出入方便。孟江笑笑说,没必要,女孩在外跑多辛苦,这也是我没教你做业务的原因。
后来,朱玲多次看见孟江在夜里和陌生人数着大叠人民币。
其中一次,昏暗的灯光下,孟江接过三个男人递来的五叠百元卷钞票。他口中似乎还喊着三人的名字,“黑鬼”、“红鬼”、“白鬼”。
金三角的人都知道,钱最多的人,往往和艳红的罂粟田有关。朱玲慌了。
她偷偷找到华侨姐妹,得知那都是毒贩子的外号。有位宋大姐特别提醒朱玲,金三角的女人要绝对服从男人,不能随便传出丈夫的话,否则会遭杀生之祸。
朱玲大吃一惊,从此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
时间无意义的流逝中,朱玲似乎慢慢体会了姨妈当年被掳到缅北时的心情。她那时比朱玲还小,想必对时局动荡一知半解。肯定在某个瞬间,小玉珍一回神,发现她从此只身一人了。
朱玲在这片大地上徒劳地寻找着素未谋面的亲人,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将滑向何处。
一天,朱玲家来了四个男人。孟江让朱玲去买点红牛饮料、卤猪脚、花生米。
朱玲提着东西回来,听见屋里一个男人问:“中国代理人的人选可要慎重。”
“没问题,跟着我的这个女人绝对听我的,放心。”说话的人,正是孟江。直到朱玲把吃的喝的送进屋,男人才停止交谈。
朱玲起了疑心,没事总琢磨“这个女人绝对听我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1997年7月的一天,孟江要朱玲这几天别出门,也别见任何人,之后会来人带她回趟中国。至于为了什么事,“到时就会知道”。
朱玲不敢违背丈夫,更猜不透他说的话。
第二天夜里,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半空中响起数声惊雷,哗哗下起了大雨。朱玲觉得身体不舒服,撑着伞想去药店买药。
“朱玲,朱玲!”路上有人小声但急促地喊她的名字。
一看,是自己认识的华侨岩恩。岩恩趁没人注意,一把将她拉进了香蕉林。
岩恩不管朱玲的反应,一口气说个不停——
你丈夫孟江是毒贩子,他要你们为他开辟一条国际贩毒通道。你此行危险重重,如果能侥幸回来,下次洗手别干了。万一回不来,我会等你。但这次如果不答应孟江,你肯定没法在这待下去,也许都活不成。
“世上最狠毒的就是毒贩。千万保密。要是孟江知道我见了你,我也没命了。”说完这句,岩恩就扭头走出香蕉林,消失在雨夜之中。
几天后,果然有个叫金肖明的男人来找朱玲。金肖明还带来一个叫王坚的人。
朱玲对这个身上透着股狠劲的男人不陌生,好几次见他和孟江混在一起,但此前丈夫都不准她和眼前的男人搭话。
她被金肖明告知,三人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经朱玲的老家、沧源的芒卡口岸入境中国。
很快他们三个上了路,金肖明说个没完。
朱玲很快知道了,他们这次贩卖到中国的毒品就是金肖明从孟江那里买来的。
朱玲明白自己已经卷入其中,退无可退。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自己不仅是运送毒品的“人肉行李”,而且为了让金肖明放心大胆地干,丈夫孟江是把自己当做“人质”押了出去!
从金肖明嘴中,朱玲竟然还原出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丈夫孟江。
孟江经常流窜在各地方武装势力之间,而金三角的武装势力几乎都和国际毒贩勾连。武装势力要经费,毒贩要保护——一拍即合。
几年前,孟江就不满老挝、泰国、缅甸的贩毒利润太低,暗中打起了中国的主意。
一次,金肖明在为武装势力押运毒品时结识了孟江。孟江爽快地给了他2万元“零花钱”,邀他从缅甸回来后一起开辟中国市场。
孟江看上金肖明,应该是因为金肖明的不要命。
几年前,1991年,金肖明加入了缅甸地方武装组织蒙泰军,经常打仗。大炮一轰,指挥员大喊——“冲啊!”士兵立即冲上前,占领阵地,他觉得“非常刺激”。
指挥官宣布, 大家只要拼命向前冲,攻下阵地,缴获的金银财宝,人人有份。“冲在最前面的分的最多!”金肖明总是很拼。他说过,“为发财,我特不要命。”
有天攻占一个山头阵地,金肖明端着机关枪冲在最前面。敌人的子弹不停飞来,他左躲右闪,还是挨了两枪。一枪打在腰部,正好被水壶挡了,差点丢了命。另一枪打在他左脚,幸好只是擦伤。
金肖明很骄傲:我是第一个冲上阵地的。这次进攻缴获美金、泰铢、老挝基普、手镯、项链无数。但分战利品时,金肖明只拿到5个猪肉罐头、5包压缩饼干。
拿命只换来几个罐头,金肖明算看透了:没必要为他们卖命,要学乖点。之后的战役中,金肖明的策略就是不再冲在前面。
金肖明口中的“英勇战绩”,让朱玲一窥到沉寂、广袤的鸦片地之外,一个她既陌生又血腥的丛林厮杀世界。
而现在,“三人运毒组”已然上路,这一路也许没有枪林弹雨,但肯定是另一番生死未卜。
相比金肖明,“三人运毒组”的另外一位王坚则完全是从其他世界来的。
相处了一段时间,朱玲得知王坚起初也是来缅甸找人的。朱玲想找姨妈,王坚则是找 “老婆”。
当年,老光棍王坚收到朋友金肖明寄来一张缅甸美女照,以为过来就能娶妻生子。结果他来了以后,金肖明没给他找女人,反而教起了怎么玩枪,说以后做跨国生意要用。
约三个月后,金肖明才带来一名女子。这女人很主动地和他约会,直到有天,她抓住王坚的手,往自己腹部摸去,说有了,是他的。但女人还说,要他先加入缅甸籍才能结婚。
王坚入籍后,女人却托辞娘家有事,再也没同他见面。他只收到了一封信件,女人说她大哥会来教他“手艺”,赚钱回来办婚礼。
王坚只好跟着大哥来到一间茅屋。推开门,他瞧见了各种杂物,扁担、草帽、女人的高跟鞋。大哥坦率说出了赚钱方法,又教会王坚藏东西的“手艺”。
原来,他们在泰缅边境走私珠宝与名贵药材。如果走正常渠道还要交税,何况非法的象牙和鸦片。但把东西藏起来偷运,可就大有赚头了。
“运毒三人组”各有千秋,已在路上。
那天,行至中途,金肖明把朱玲、王坚叫到一起。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生死兄弟姐妹,一切听我安排。”金肖明语气严厉,说只要把毒品带到一个叫邝跃强的人家里,大家就能“一起发财”。
接着,金肖明拿出300多克海洛因,开始分工——金肖明总负责,王坚携匕首把风,朱玲负责带海洛因。
一个是为了钱可以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曾经的军人,一个是被朋友与女人引诱而来又学到独家边境走私大法的没脑子的男人,还有一个,就是被当做“人质”的朱玲。
“三人组”背后的大佬就是朱玲的丈夫,孟江的策划很精明——心狠手辣的金肖明,为娶老婆习得走私技术的王坚,“无辜”人妻朱玲,自己则躲在佤邦幕后坐镇。
这时,金肖明拿出一双泡沫高跟鞋,40码,鞋底纯白。他当着大家面把毒品藏进鞋里,看朱玲穿上。
朱玲恍然大悟,她不仅是“人质”,孟江还暗中给她安排了另一个角色——运毒。
虽然走私海洛因50克以上就可判死刑,但从分量讲,300多克仅相当于两只中等大小的苹果。孟江这次的主要目的,是开辟一条从佤邦直达中国内陆的国际贩毒路线,以后发展成长期生意。
朱玲皮肤白,身材纤细,踩着高跟鞋走路很有女人味。但金肖明硬要朱玲再往胸部多塞些海绵。
一天,他们要过检查站。朱玲照金肖明说的,故意把胸部挺得老高。
他们被一位警惕的女警官拦下了。她的视线一刻没有离开朱玲的胸部,说要检查胸罩。
“就是爱美,讨男人喜欢嘛。”朱玲娇滴滴地说,这也是金肖明事先教好的。
女警官发现胸是垫出来的,就没再多说什么,放三人通过了。
没人注意到朱玲脚上的高跟鞋。
他们做了许多类似准备,甚至为事情败露设想了各种应对方案——总之,察言观色很重要。
如果检察人员向你挤眉弄眼,说明他想要钱,及时塞钱给对方,就可过关。
如果对方自言自语说,今天怎么没女人过境,说明他好色。你早该弄清楚,检查站附近有些什么酒店,说出几个美女服务员的名字,说她很喜欢检查站的某某,男人肯定心花怒放。当然,你要先收买女服务员。
如果是女检查员,多半喜欢追星。你要收买当地的男明星,甚至联系与她见面。女警会高兴得不得了。尤其在泰国边境,这招屡试不鲜,很有效果。
三人已经走了大半程。过了芒卡口岸后,他们又途径澜沧、普洱、昆明,进入贵阳,再取道湖南,离在我市接应的邝跃强家不远了。
到我市后,金肖明以每克300元价格出售毒品。按每克计,金肖明分150元,王坚分50元,朱玲和邝跃强各30多元。
朱玲彻底明白了丈夫要她参与贩毒,乃至娶她的意图。当年,她被家人嫁到缅北,现在又被丈夫利用贩毒,似乎从来无法在任何事上为自己做主。
但她无所谓了。如果拿到钱,也不想回缅甸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如果失败,也算对自己人生的一个总结,以后再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天黄昏,邝跃强在我市街头出售毒品。
买家拿到货,迫不及待在小巷子里吸起来,被巡警当场抓获。邝跃强当时还没走远,被捕后,他很快供出了同伙。
警方在一间出租屋找到了金肖明、王坚、朱玲,还有320克尚未出售的海洛因。
人赃俱获。
“为什么入外国籍,住缅甸什么地方?” 我还记得1998年第一次承办这起案子时的情形。在审讯室,我单刀直入地发问,打算以此作为突破口。
4名被告中,3人原籍我市,其中金肖明和王坚持外国籍。第三位缅甸“国际友人”,就是朱玲。他们的特殊身份,马上引起了我的兴趣。但我关注的焦点一直在主犯金肖明身上。
“为了方便做生意,”金肖明没有回避,又交待在缅北的佤邦南邓生活。
我暗暗吃惊。
别人可能不清楚,我早年在云南边防部队当兵,也去过缅北多次,佤邦的穷和乱可是难以想象的,1960年代的生活水平还停留在封建社会初期。
中国人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有人移民去穷地方的。他的答案让我感到费解。
我有意刺激他,为过苦日子才加入缅甸籍的?
金肖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马上改口,说其实是为了找缅甸女人。
他还真没说谎。不过案卷上,那位缅甸妻子却是另一种说法:她的丈夫没做生意,而是在佤联军当兵,每月有30元人民币(缅北流通人民币)津贴、大米35斤,不过丈夫从三年前就失踪了。
金肖明显然在对妻子说谎。我又提起佤联军,继续试探他。
金肖明点头承认,但透露早在1991年4月,他趁一位商人押货到泰国边境之际,悄悄逃走,加入了蒙泰军武装。这次“跳槽”,让他每月的工资大涨到500元、大米45斤。
好一个蒙泰军武装!这个蒙泰军和佤联军我都不陌生。
1960年代,缅甸经历了一次较严重的反华、排华事件。当时,参与排华的缅甸政府军还想在国内废除旧土司制度。一位土司的部下被迫退入云南临沧地区,后被缅甸共产党整编。
那位部下带战士接受了各种武装训练,还赴北京受到当时有关中国领导接见。这个团长,就是后来正式打出“缅共人民军”番号的彭家声。
我当兵时,云南滇西边境的一线部队,都有任务要支援缅共人民军。由于他们的伤员在我方野战医院治病,我结识了不少缅共战友。
如今的佤联军将士,不少就是原来缅共的。我退役后,还受佤联军副总司令邀请,去佤邦做过客。
蒙泰军,我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在地方志上读过相关资料。它属于臭名昭著的坤沙贩毒武装集团。60年代末,该集团在金三角的鸦片生产量达2500吨,占世界鸦片总量85%、海洛因总量60%。
鸦片泛滥的缅北,佤联军禁毒,蒙泰军贩毒。金肖明肯定在刻意隐瞒这段劣迹。
而我第一次看朱玲的案卷,就猜到她被神秘的孟江利用了。
不过我也很清楚,在毒品的巨大利益面前,男女间的相互利用、欺骗根本不值一提。就像金肖明的缅甸妻子,如果不是丈夫被捕,她也许永远被蒙在鼓里。
案卷上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她告诉办案人员,“缅北女人对男人只能绝对服从,再苦也得附和”。她没有选择。
那天,云南老战友的一个电话,把我叫到了火车站附近的军人招待所。好多年没见,我心里有点小激动。
一到那儿,战友还带着个微胖,皮肤黝黑的男人。
战友刚介绍完,这个叫桑赛的泰国男人也不客气,直接求我办事。他问,那个叫金肖明的男人能不能引渡到泰国审判?
我大吃一惊。
就算嫌犯享有外交特权和豁免权,正常也该走外交途径,而不是私下找我——一个基层法院的法官。
当着战友的面,我一口否决。
男人却完全不在意我的态度,继续要我将金降为从犯。“这样引渡起来好办点,”他说, “这你总办得到吧?”口气仿佛挥挥手指的事。
他又从地上拿起一个包,说:“这钱给你,够花一辈子了。”
我不再理会这个男人,直接把包推到战友跟前。
“我不懂引渡的事,也不知道他会送钱。你依法办,我支持你。”战友开口了,包又被推回桑赛面前。
与泰国男人打交道后我彻底明白,案子难度不在确认被告的犯罪事实,而在法庭外的交锋。
而这场缠斗,比我预料的更快就开始了。
第二天,市政法委第一次给我打电话,要我去汇报金肖明等人的案子。
泰国驻昆明总领事馆先联系省外办,省外办又联系市委领导,市政法委是接到市委领导的电话,来过问案子的。
“绝不能引渡。”我当即表态。在书记的支持下,我还当场写了份材料,引述了《刑法》中贩卖毒品罪、引渡的相关条款。
我离开政法委时心想,毒贩的能耐和活动能力真远超想象。
一回到办公室,我又读到了二十多年没见的龙库写来的信。他是我在云南搞助民劳动时的好友。
我一琢磨,明白了大概。
千里迢迢赶来的龙库老家在云南临沧的双江县,与朱玲的老家沧源相距仅一百多公里,两人可能有亲戚关系。
果不其然,第二天见面时龙三就说为朱玲而来,了解情况好回去向亲戚交差。
我向龙库解释了朱玲的案情,她虽然“嫁给”缅甸人,但与那男人不算夫妻,只是同居。朱玲受骗加入了缅甸籍,犯案后交待老实,和其他被告相比判刑会轻些。
随后,我亲自把龙库送上了开往昆明的火车。刚回到办公室,书记又告诉我,上面来电话,是缅甸驻我南宁总领事馆在过问朱玲案子,是否可以引渡。我依旧说这不符合法律。
泰国和缅甸领事馆的引渡请求被回绝后,没有下文。1998年12月,法庭宣判:金肖明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王坚无期徒刑;朱玲有期徒刑15年;邝跃强有期徒刑12年。
我知道,国际贩毒集团“保人”无非两个目的:一是鼓舞正在贩毒的人别怕,如果出事,会保你出来;二是被关的人知道后会感动。
有次碰上机会,我见到朱玲,她的变化让我吃惊。
她不像其他被告那样痛哭,哀求从轻判处,只说一句:“进了中国的监狱,我反倒心里踏实了。”
我故意用缅甸领事馆想引渡的事,刺激朱玲:“真有能耐,一般人可做不到。”
朱玲不屑一顾:“他耍的这套把戏,以为我还蒙在鼓里,其实是把我当牺牲品。如果我不知道,认为他是个好人,出去后,也许会感谢他。但我现在知道是他设的陷井,太狠毒了!”
我问,他是指孟江吗?
她点了点头。那天她狠狠地说:“我不会原谅他。”
各被告人服判,没人上诉。时间久了,我也就忘了这事。
后来,我从法官的位置上退休,时间宽裕多了。去年,2019年12月,我和好友小曹去了缅甸大其力。
再入金三角,这次不为服兵役,不为查案,总算可以两袖清风地游览大金塔、缅王塑像,在金三角宾馆俯瞰一城两国的奇景。
在湄公河大酒店落脚后,我让小曹先休息,自己去街上找小吃店。回来后,我又按门铃又喊小曹,他好一会儿才探出脑袋,面色紧张。
问他哪里不舒服,他摇摇头,说刚才有个女人进来,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走。
“你看,就是她!”说话间,那女人又来了。
女子身材高挑,棕色头发自然地卷着几缕,一条鲜艳的筒裙衬得柔和的身体线条格外美好。女子看起来有些年纪了,袅袅的步态风韵犹存。
“潘法官,怎么不认识我了?”女子嘻嘻地笑。
我定睛一看,终于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当年的女毒贩——朱玲!掐指算,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朱玲不请自坐,要我们不必紧张。小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我们进店时,在这里当服务员的朱玲就看见我了。她也惊讶极了,在前台查看了住宿登记才确认是我。
也许急于想证明自己是好人,朱玲说现在是缅甸合法公民,还在“湄公河惨案”中立功了。
我大感意外。她说的这起大案,我当然清楚。2011年10月5日,中国籍商船“华平号”和缅甸籍商船“玉兴8号”在湄公河金三角水域被武装快艇劫持,12名中国船员全部遇难,1人失踪。当年,国内的新闻报的铺天盖地。
抓捕主犯糯康,耗时半年,出动了中国、缅甸、泰国和老挝四国刑警。电视上播出糯康受审的画面,我至今印象深刻。
“今非昔比,你们尽情欣赏大其力的美丽风光,很安全。”朱玲说。她又打了几个电话,要我们跟她去会客厅。
我们去了。那里已经坐着6位姑娘,朱玲一一介绍,她们都是中国来的打工妹,在宾馆、茶厂、公司等地工作。她们还组成了志愿者,为初来缅甸有困难的姐妹服务,原则是从不做违法的事。
朱玲的出现,再次勾起了我的回忆。
大其力这个地方很有“意思”,正是当年金肖明口中由于贩卖海洛因扬名全球,蒙泰军总指挥坤沙的驻地。
但我困惑,朱玲当年被关押,和我聊天时,不是说进了中国监狱“心里踏实”吗,又何苦再回缅北呢?其实,是我还没记起她当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会原谅孟江的。
她不仅要摆脱被操控的命运,还要对曾经操控过她的男人进行一场复仇。
傍晚,我们找了间茶馆,边喝茶边叙旧。
朱玲告诉我,2011年10月,出狱后的她就从电视上看到了“湄公河惨案”的报道。当时,她回到了金三角,定居在缅甸大其力。
看到电视台播出糯康的照片,朱玲大吃一惊。她平时就在大其力见过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还知道些他家的情况。
一天,朱玲在小巷里遇见40多岁的泰国女人猜姐从一幢豪华住宅走出来。
两人认识。猜姐问她愿不愿做保姆,月薪人民币1万元,“不做事,只看家”。还说主人在当地有5个家,是另一个家要人。
朱玲马上猜到了几分,跑不了是违法犯罪的事。她答应考虑几天,再答复。
糯康有“金三角教父”之称,曾是毒枭坤沙的部下。1996年,坤沙因“纯洁掸邦运动”向缅甸政府投降,糯康趁机收编了他的旧部。新一代金三角大毒枭就此崛起。
她已从岩恩口中得知,孟江为躲避国际刑警追捕,早已失踪的事。他又会不会和这件事,这个叫糯康的大毒枭有关?
朱玲和一个姐妹开始以找保姆工作为由,打听了30多户有钱人家,意外听说猜姐的雇主就是电视里那个糯康!
为了核实,朱玲拿孟江的照片做幌子,问猜姐是不是这家主人。猜姐说不是,但孟江是主人的朋友,常来。
朱玲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让她在狱中耗费12年光阴的男人竟还出没在她生活的地方。
她留下一句再答复,又离开了。
机会来了。国际刑警来大其力调查取证时,朱玲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宾馆找到警察报案。
刑警迅速奔赴猜姐住的豪宅,但不见糯康的踪影。看房的猜姐说,他在三天前来过,听随行武装讲,要去老挝渡口。
中国和老挝刑警联手,一路追踪。
三天后,泰国警方在湄公河的一条小船上,抓获了朱玲的前夫、大毒枭孟江。
“人生最大快人心的事,莫过于把自己最憎恨的人,用最解恨的方式解决!”朱玲在茶馆这么告诉我。
但是,孟江被捕没有让朱玲收手。
她又得知另一个姐妹在糯康的第4个家做保姆。确认地点后,她连续在附近徘徊了5天。
第六天黄昏,一个瘦得像咸带鱼似的男人出现了。他谨慎地东张西望后,闪进了门。
朱玲报告中国刑警后,“咸带鱼”被拷走了。据他交代,他是糯康手下100多名武装贩毒人员之一。今天来取钱,打算拿给大伙分头逃跑。
“咸带鱼”还透露,糯康带着两个保镖在前一天逃到了缅甸的孟喜滩渡口。
2012年4月25日晚,历时半年追踪,糯康在老挝波乔省的敦棚县码头被逮捕。
朱玲继续从左邻右里,老挝泰国的朋友处收集情报,向中国刑警报告了糯康及其同伙绑架杀人、劫持商旅等28起犯罪行为,造成16人死亡的信息。
2013年3月1日,糯康等4名主犯在昆明被执行死刑。
当年,朱玲被判刑后,华侨岩恩每年都来监狱看她。正如当年在香蕉林的承诺,岩恩说会等朱玲,鼓励她努力改造,争取减刑。朱玲因为表现好,减刑三年,在2010年出狱。
出狱那天,岩恩来接她。男人只问了朱玲一个问题,想回云南老家,还是缅北佤邦。
“你定,我送你。”岩恩望着朱玲一本正经地说。
朱玲谈抓捕孟江、糯康实在大快人心,可与我们谈到岩恩时,才笑的幸福又纯粹。
朱玲没有选择去哪里,而是为自己做了更大的决定,嫁给岩恩。现在,他们有个可爱的儿子。
如今,她还在寻找自己的姨妈。
2019年上半年,朱玲去了距大其力150公里的美斯乐,昔日的残军总部。问过30多位健在的老兵,仍没有线索。但寻找会继续下去,那也许是朱玲在一点点找回曾不由自主的自己。
朱玲曾经只是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被当做“工具”的女人。
她之所以来到金三角,是被家里当做寻找姨妈的工具。孟江之所以娶她,更是把她当做运毒的工具。
“工具人”的身份直到她坐牢才结束。
12年的牢狱生涯,岩恩每年都来看她,并且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没有把她当做自己拥有的一件物品。当她出狱后,岩恩问她,是去云南还是缅甸,让她自己决定。
这时候,朱玲第一次做出了人生的重大选择,她跟随了内心的声音,和岩恩回到了金三角。
金三角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朱玲在那里依然会遇到很多诱惑。她可以继续运毒赚钱,也可以做糯康的保姆拿不菲的工资,但她对这些都表示了抗拒。
她选择了举报孟江和糯康。
我发过很多金三角的故事,很多人原本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但因为在善恶面前错误的选择,最后都成了欲望的奴隶。
但朱玲和他们都不一样,她既能跟随内心,又能区分善恶,她是真正掌握了自己命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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